文艺不死,定期诈尸

[鬼怪]荞麦花

圣诞快乐。
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

冬日里淅沥淅沥地下起了小雨,飞溅起的水滴混着不甘心的尘土攀附在行人的裤角上,渗进了为另一个人让出的半边肩膀,叶尖挽留着凝结的水珠。

 

踱步在雨中之时,他没有撑伞。

 

首尔经常下雨,最近。

 

路人行色匆匆从他身边晃过,花田橘色,橄榄绿浓浓被洇湿出了暗藏的花纹,柚粉杂糅进了熏橙里,深蓝砖红的规矩方格,远方海染上的蓝,雨落珠成帘如同导演手下的慢镜头走过他身边。

 

雨打在路面上又被来往车辆驶过溅起,打在伞面上亲吻不过一秒又要缓缓去向归宿,打在玻璃上还以为可以敲开心门,声音交织着繁扰在耳边想像情人般私欲喃喃,又如同又看不见的结界隔离开来,他站在洪流中没有动,可却在倒退。

 

他忽然伸出手,有一滴雨闯了进来,随后两滴,三滴,像是格外钟情他的手心,从指尖蜿蜒着滑过手腕,又不甘心的坠落得很慢。

 

为什么又下雨呢,你又是为什么,不开心了。

 

他有些想见他,有些担心他,有些话想说,有些拥抱没有做,但是没有理由。

 

收回手转过身,要回到那还有个女子等待着他归来的房子里去。

 

他不能再让谁久等。

 

黑色皮鞋很突兀地出现在了视线里,他好似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抬起头来,伸手推推帽檐冰冷的雨珠顺势滑进袖筒里,凉腻滑湿的不停歇要一直奔到心里去。

 

西裤,毛衫,大衣,黑伞,握着伞柄的他的手,他的发,眼,眉,他。

 

他嘴唇动了动,不懂为什么看到了他,又说不出话。

 

他先笑了,他跟着笑低了头。

 

“去喝一杯?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雨势渐渐小了一些,他们并肩走着。

 

他没有问为什么又下雨,就像他没有问为什么不打伞。

 

人们都认为不可挽回的事情有很多,可以挽回的事情也有很多。鞠一捧水却不能永远的留在掌心,我们都知时间宝贵却也无可奈何。

 

他收了那把伞握在手里,一手揣着兜数着步子慢慢地走,每走向前一步都带着好多心思,其实如果他想,这路便可以无穷尽的走下去。

 

可他没有。

 

他走过的路,小径上从石板缝隙里长出了野荞麦。铃铛花垂着头在风中招摇,凑在一起细细密语,香气也互相缠绵,草儿也抚摸着彼此,且听风吟。

 

他们站在一面石坡墙前,走走转转去的地方却只有这一个。

 

这是他第二次坐在这木桌子前,对那凿凿咂咂的钉子茶托还是很嫌弃。

 

说要喝一杯,这地方的东西可不是能随便喝的。

 

他很奇异的看着他手里拿着两罐啤酒过来放在桌子上坐下,嘴角的笑像是很满意他吃惊的样子,他哭笑不得地伸手开开拉环。

 

他抢过他手里的罐子,攥在手心闭眼微微用力,再放回原地。

 

冰的。

 

他摊了摊手,“这里没有鸡蛋啊。”

 

他忽然笑了,笑得很难看。

 

清凉的液体滑过咽喉,顺着食道而下,绕过五脏六腑,穿心过肺呛酸了鼻头,蒸发冰点沸腾,一个一个气体泡泡涨满了胸腔,又长长久久地原路返回,碾压过血肉在嘴边溢出一声叹息。

 

今天他不能醉。

 

他也不想再装醉。

 

是过了多少日子掩护后的那个雨夜,永远不能再有的雨夜。

 

氤氲着酒气满满,大雨而至放了狂一般向世间万物发泄着,淋漓的声音骗过了心跳,借着醉意脱口而出的话不用当真。

 

“不要走。”

 

阴湿从窗户缝隙里入侵,他浑身冰冷,只觉得他大手掌下的灼热,要融化沸腾他的骨髓一般,吐出的气息烧红了他的皮肤。

 

可一个吻也不敢。

 

两个清醒的人装着醉了,还是选择了退回到安全线后。

 

神不会放过每一个胆小的人,赐给他们无穷尽的流金岁月,还命令砂砾打磨掉他们的意志,在浑浑噩噩中自以为是的守着莫须有的可怜。

 

他询问他近来过得可好,他想往前一样夹着三句嘲讽一句真心回答他,他也像往前一样回他三句嘲讽,不再问他近况。

 

说着有些尴尬的近况。

 

说着有些尴尬的过去。

 

却也是神给的圆满大结局。

 

他走得很早,啤酒也没有喝完。

 

他将两罐剩余的啤酒全都一饮而尽,偏头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侧躺在了桌面上,摊开手心,一枚圆滚滚的鸡蛋兀自转了几圈。

 

这里有很多鸡蛋。

 

我们会在某些时候选择变得迟钝不那么灵敏,睁大了眼睛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事情,窗台上枯萎的骨朵,眼神的差异,胸口的利刃,荞麦花开在了不该开的地方,有人想起了要装作没想起的事情,有人便有看见了要装作看不见的平常。

 

谁也不想说破,谁也没有说破,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早晚会被打破的平衡。

 

就像维持着那条安全线的距离。

 

有人问起时,就说是朋友。

 

不那么要好但是最重要的朋友。

 

或许他曾经在心底小声抱怨太漫长的岁月,所以终将受到应得的惩罚。

 

太沉重的过去,不该就这么翻篇。

 

如果他们只是阴间使者和鬼怪多好。

 

他们好似都遇见了三生挚爱,有各自的女子陪伴在身边,他们好想得到了救赎,好似终于过上了他们本应该有的日子。

 

都忘记了曾经漫长的日夜,灼骨的烫,望过去的目光。

 

有一天首尔不再有不正常天气,路边的花草也都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等待着时令,冬天也平淡的过去迎来新的春秋,世间以后多了两个会白发苍苍的人。

 

神若问我,愿归宿何处。

 

我说大洋那头有一片绿地,在那一群墓碑的后面,再远一点,就是我的位置。

 

我为你而来。

 

 





评论(16)
热度(89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张知更 | Powered by LOFTER